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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玉竹在姜宅住了五日, 便准备动身前往太子府。

殷氏为此感到不解,明明还有两日可以休沐,女儿可真是将自己当成太子的恩师, 要燃烧自己照亮他人吗?

脑袋读圣贤书读傻了!

天狗太子连太阳都敢吞噬, 就女儿这点子光亮,还不够给太子当下酒小菜!

听过母亲的担忧,姜玉竹哭笑不得,只好解释说春蒐即将到了,礼部为此忙得不可开交, 她若是一直窝在姜宅躲闲,才会惹得太子注意。

临行前,殷氏压低了声音叮嘱道:

“我前几日去崇光寺找大师算过,你与太子八字相冲, 你名字里有个竹字, 偏偏太子这人命中带火, 竹子最怕什么?便是火烧啊!你和太子在一起, 岂不是烈火干竹, 最后被烧个干净!听母亲的话, 过了春蒐就和太子请辞, 你父亲也会递上辞呈, 届时咱们一家搬去江陵,你若不想嫁人, 将来在乡里当个教书的女夫子,总之,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。”

姜玉竹点点头, 她又听殷氏念叨许久,才依依不舍与母亲告别。

其实不用殷氏提醒, 姜玉竹亦打算在春蒐后与太子提出请辞。

经过福王酒宴上的事,姜玉竹发现太子这个人心思深不可测,虽然她不清楚皇贵妃与先皇后二人之间发生的事,可就当下朝中局势来看,太子并不占优势。

卓家族人早就在先皇后和卓大将军离世后逐渐退出朝堂,太子没有母族依仗,根基薄弱。

相比之下,大皇子的亲舅舅如今是手握重兵的靖西侯,这些年来,皇贵妃的族人在朝中早就站稳了脚跟,大有只手遮天之势,太子若想从大皇子手中夺回全部协理权,恐怕不易。

姜玉竹本就揣着见不得人的秘密,她不想涉足错一步便是家破人亡的皇位之争,故而打算帮太子置办好这次春蒐典礼,最后尽一尽恩师的情谊,待哄得太子满意,便递交上请辞书。

款步行走在冷冰冰的太子府内,她忽然听到远方传来练剑的声音。

思忖片刻,姜玉竹从苓英手中接过红木竹纹点心匣子,让她先回竹意轩,而自己则朝武场的方向走去。

平日里太子好吃好喝供着她,姜玉竹并非忘恩负义之辈,所以在前往太子府前,特意去了一趟五芳斋。

她今日运气好,正巧赶上五芳斋新鲜出屉的糖蒸酥酪,刚蒸好的酥酪奶香浓郁,入口丝滑,味道甜香不腻。

姜玉竹担心糖蒸酥酪放久了会有奶腥味,索性先让苓英拿着行囊回到竹意轩,而她则拎起点心匣子前往武场。

武场四周栽种着一排翠柳,透过摇曳生姿的柳树枝,隐约瞧见一抹玄色身影穿梭于树影间。

待走得近了,姜玉竹看到太子正在同几名侍卫练剑。

令她感到惊讶得是,太子在舞剑时,双眼上居然覆着一层白绫,细长洁白的绫布遮盖住男子俊美眉眼,只露出挺拔的鼻梁和微微紧抿的薄唇。

不过即便遮住双目,太子的剑法不受分毫影响,刀锋翻飞,银光乍起,男子挽起的剑花速度极快,如极光闪电,给周身都覆上了一层银辉。

很快,武场上的几名侍卫相继败下阵来,只余下周鹏一人。

面对势不可挡的凌厉剑气,周鹏额头渐渐渗出豆大汗珠,紧握剑柄的虎口被一次次撞击震得发麻。

不知为何,周鹏觉得太子的攻势在骤然间凶猛很多,他咬牙坚持了半盏茶的功夫,还是被太子一招挑飞了手中的长虹剑。

“殿下的剑法又精进不少!”

周鹏满头大汗,双手抱拳,由衷敬佩道。

他瞧见太子抬手摘下覆在眼上的白绫,漆瞳如渊,眸光静静落在自己身后,薄唇微启,淡淡道:

“少傅回来了。”

周鹏回过头,一眼就瞧见立在柳树下的姜少傅,少年身姿袅袅,乍看上去那腰肢就像柳枝一样细软,眉眼如画,笑容如春光灿烂。

“臣参见殿下。”

说完,少年纤细的手臂提起一盒硕大的红木竹纹匣子,笑盈盈走上前道:“臣今日去了趟五芳斋,正巧赶上刚出屉的糖蒸酥酪,殿下要不要来尝一尝?”

詹灼邺目光落在小少傅含笑的眉眼上,他仔仔细细看了很久,道:“拿过来让孤瞧瞧。”

姜玉竹应了声,她掀开盒盖,端起一碗糖蒸酥酪款步走到太子身前,笑着解释道:

“殿下有所不知,这五芳斋的糖蒸酥酪用得并非普通牛乳,而是禹州的水牛乳,每日只蒸十屉,极为抢手,这酥酪从外表看像是豆花,却比豆花嫩上数倍,殿下快来尝尝。”

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,有过两次投喂龙子的经验,姜玉竹舀起一勺酥酪,踮起脚尖送到太子唇边。

颤悠悠的酥酪,白如凝脂,好似少年细腻的雪腮。

酥酪上点缀的杜鹃花瓣,红艳似火,宛若少年噙笑的唇瓣。

詹灼邺目光粘在少年红润饱满的唇上,眼神变得愈加深幽,他缓缓俯下身,慢条斯理吃掉勺中的酥酪。

“味道尚可。”

他从小少傅手中拿过瓷碗,舀起一大勺喂回去,动作娴熟,行云流水。

姜玉竹早就习惯太子喜欢分享食物的毛病,于是不客气地吃下一大口,满足地眯起了眸子。

而这一幕,却让站在一旁的余管事看傻了眼!

要知太子素有洁癖,莫说让殿下与他人共用一勺,就算坐在一个饭桌上用膳都是罕见。

余管事本以为今日算是开了眼,没曾想更让他开眼的事情还在后面。

太子端着碗,极有耐心地一勺勺喂起小少傅,不时还拿起丝帕,帮少年擦拭唇角沾上的酥酪。

詹灼邺一早就知道小少傅来到了武场。

因遮蔽双眼,他的听觉和嗅觉异常灵敏,多日未嗅到的馨香随风拂过鼻尖,他不由加快舞剑的节奏,意图证明骤然加速的心跳只是因激烈缠斗。

当他摘下眼上覆盖的白绫,少年绚丽的笑容映入眼帘,他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好似停滞了一瞬。

“殿下,臣吃饱了。”

姜玉竹打断太子继续投喂,道:“臣听说殿下最近忙着同礼部筹办春蒐大典,所以提前结束休沐,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殿下。”

“祭祀流程大致定下,你办事缜密,细枝末节上的事,你与礼部侍郎按照往年章程再过一遍,”

“臣领命。”

交代完差事,詹灼邺从余管事手中接过紫玉扳指戴在手上,指尖缓缓摩挲着扳指上的龙纹刻印,似是漫不经心问道:

“少傅会射箭吗?”

似是没想到太子会突然抛出这个问题,姜玉竹愣了愣,遂展颜笑道:“回禀殿下,臣不会射箭。”

“书院的武夫子没教过你?”

面对太子的质疑,姜玉竹神色从容,语气平静解释道:“两年前,臣生了一场小病,正巧错过书院里的射箭科目,之后忙着追赶课业,便没顾得上捡起这门技艺。”

华庭书院是京城最有名的书院,不仅要传授学子们四书五经,还会要求学子们精通六艺。

六艺即是: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,其中的射就是指射箭之术。

不同于御马之术,学射箭时,需要武夫子手把手指正姿势,身体接触必不可免。

姜玉竹担心武夫子在接触她身体时,发现她不可告人的秘密,便装病逃过射箭科目。

“少傅是今年科举的状元郎,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你连弓都拉不开,岂不丢孤了的脸面。”

见太子说得煞有其事,姜玉竹内心悄悄腹诽:她高中得又不是武状元,何须在春蒐上展臂拉弓,大显身手。

“那不如臣在春蒐前几日和吏部告假,这样便能保全了殿下的颜面。”

“孤手下没有临阵脱逃的下属。”

姜玉竹:....

她深深吸了一口气,眨了眨真诚的大眼,道:“那不然...臣去武行聘请一位武夫子,在这一个月里苦练射箭之技。只不过臣娘胎里带病,自幼身体羸弱,手上力气也小,就算昼夜练习,只怕还是上不了台面。”

京城武行里不只有男夫子,还有专门教授名门大族女子的女夫子,姜玉竹打算多备些酬金,聘请一位不计较男女之防的女夫子,先过了太子这关。

不过姜玉竹还是将丑话说在前头,虽说强将无弱兵,若是太子非让她在春蒐上展露一手,那她不介意当太子手下的第一个弱兵。

“有孤传授少傅射箭之术,少傅就算在春蒐上猎不到黑熊,猎上几只野兔獐子,还是绰绰有余。”

姜玉竹惊讶地挑了挑眉,她想问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,却见太子拉过她的手腕,将一枚羊脂玉扳指戴在她手上。

这枚羊脂玉扳指细腻滋润,玉壁上雕着精细的竹纹,在日光下莹润透亮,尺寸不大不小,严丝合缝地套在姜玉竹的大拇指上。

少年嫩白如鲜笋的纤长手指,竟衬得洁白无暇的羊脂玉扳指都黯然失色。

詹灼邺满意地点点头,淡声道:“余管事,你去书房里,把孤那张龙舌弓取来。”

“老奴领命。”

看到余管事飞速离去的背影,姜玉竹想喊停都来不及,她盯着手指上价值连城的羊脂玉扳指,轻声道:

“殿下传授臣射箭之术,臣自觉倍感殊荣,只不过臣是殿下的少傅,这样做岂不颠倒师生名分,大为不妥啊...”

“圣人无常师,少傅不必拘泥于师生名分而耻学于师。”

太子这话,颇有集大成者的无私境界,驳得姜玉竹哑口无言。

詹灼邺盯着局促不安的小少傅,眸色渐深。

那夜荒诞不羁的旖梦,他做了不止一次,梦中他与小少傅容貌一致的女子携云握雨,极尽缠.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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